像有什麽要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似的。

其實，莫奇知道是上官清正在後院與洛瑤說話，他擔心範蕭天誤會。便想阻攔，但是他一向不會撒謊，所以只能幹著急而無濟於事。等他知道攔不住了，反而心裏淡定了，本來瑤姐和上官清也沒有什麽不正當關系啊，何必要遮遮掩掩，這樣想心裏也就淡定了。

範蕭天走進後院拱門，只聽得裏面嘻嘻哈哈的笑聲，是洛瑤的聲音，正想著什麽事情惹她這般高興，聽到她的笑聲，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。然而上揚的嘴角很快消失不見，他聽到另一個低低的男音，正是這個聲音在逗洛瑤笑。心往下沈，腳下的步伐也變慢下來。

Chaper24:多情自古傷離別

“將軍！”範蕭天是習武之人，當然步伐極快，莫奇落他後面很遠，待他氣喘籲籲趕上來時，卻沒想到他冷不丁站定，莫奇剎不住腳步，一頭撞到他結實的後背上。

“將軍……對不起！”莫奇沒心沒肺，完全沒有註意到範蕭天情緒的變化，他的大嗓門，讓院子裏正在說笑的倆人聽得清清楚楚。

洛瑤怔了怔，有瞬間的失神，這一點小小的情緒起伏，被上官清一滴不落的收在眼底。

“要不要我回避？”上官清看向她問道。

“不要！”她抓住他的衣袖，像第一次他來這裏的情形一樣。但此刻，上官清有些恍惚，洛瑤的眼神不同於往常，這個眼神寫滿無助，對!上官清想，他沒有解讀錯，就是無助！

上官清的心，突然跳動的快了一個節奏。以往所見過的洛瑤都是剛強的，剛強得不像個女子，像是一個刺猬。而現在……他眼前的是一個需要給她依靠的女子。

範蕭天本在躊躇不前，被莫奇一聲叫喚，不進也得進去了。姑蘇的天氣陰晴不定，昨日還覺得有些涼，今日卻又是很暖和，似乎一下子從冬天跳到了初夏，她院子裏的迎春花兒已經開了，黃燦燦一簇一簇的很是好看。

洛瑤正坐在院子裏的玫瑰花椅上，和她說笑的不是別人，正是有過兩面之緣的那個綢布店店主，看樣子倆人很是熟絡。

“哎呦！範大將軍遠駕光臨，有失遠迎，還請將軍恕罪！”洛瑤款款起身，笑語如嫣。

上官清起先無法理解洛瑤的情緒變化之快，然也就在一剎那間，明白過來，果然男子與女子對於感情的感知，總是慢那麽一拍。她這會的熱情客套裏，寫滿的是怨恨與疏離。但這些疏離的背後呢？又是怎樣的戀戀不舍與深情。

恨有多深，傷就有多痛！

恨是傷的鏡子，將裏面的人照得無影可遁，無處可藏！

“瑤瑤……”範蕭天看著她，走到她面前站定，靜如止水。洛瑤的話，他聽出來了，這樣的官話，句句戳心，但他無力反駁。

“將軍，你的叫法太親熱了……你看，我的朋友會在意的！我還沒有嫁人呢，就被您這麽親熱的叫了，以後誰還敢要我！”洛瑤嗔怪道，婀娜多姿的腰身一轉：“哦！對了，介紹一下，這位是我的好朋友，段清段公子！”

“段清見過將軍！”上官清起身上前。

“又見面了！”範蕭天對他淺淺一笑，“多謝段公子的捐銀，此次的捐銀名單我看過了，就數你們段家捐銀最多！回京後，我會將此名單呈報皇上，請皇上嘉獎！”

“清多謝將軍美意，嘉獎就不必了，清也不是為這些虛名而捐。商人出利，圖個心安罷了！”上官清說道。

“段郎才不是那些追逐名利之人呢！範將軍切不要以己之心，度人之腹！天下，並不是所有人都愛功名利祿的！”洛瑤笑嘻嘻的說道，“在我這裏，就好好的收起你們的那些所謂的家國大道理吧！”

範蕭天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，訕訕的，不知道該怎樣接她的話。她說的看似無心，卻是處處針對於他，他怎麽會聽不出來。

而且，她叫他什麽？段郎？……好親切的稱呼！

“洛瑤，夠了！範將軍難得來這麽一次！”上官清喊住她，他不希望她再這樣無禮下去。

“這是我們倆的事，沒關系！”範蕭天拉起洛瑤的手，“我們裏屋說！”

“將軍！有什麽見不得光的，況且段郎於我不是外人，我與他早有約定，此生不再相隱瞞，所以將軍有什麽話，就請在這裏說吧！”洛瑤甩開他的手繼續說道：“將軍請坐，這是上好的碧螺春，都是嫩嫩的毛尖兒，段郎前年親自采摘的，很是稀少，來嘗嘗！那麽稀少，他都給我送來了。段郎，你真好！”說著向上官清拋去一個媚眼。

“瑤瑤，我要走了！”範蕭天並不接她的茬，目光淡淡的，如冬日裏的月光，涼涼的，讓人心生悲戚。

洛瑤聽他如此說到，原本端著茶壺的手抖了一下，茶水灑在了白玉水杯之外，“哦！那洛瑤只能祝將軍一路順風了！早些回去也好，您的公主估計早就等不及了，您看你們兩處分離的多不好！”

“三月裏，皇上會南下，四月初會到姑蘇來，那時我再來瞧你！”範蕭天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
“行啊，我這裏本就是青樓，從不向外拒絕金主，錢財滾滾，是我心所願。您是我的大金主，我怎麽舍得將您拒之門外呢？我必定會敞開大門，隨時恭迎！”

“瑤瑤……”範蕭天停頓了下，似乎花了很大的心力，軟語相求道：“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好不？置氣傷身！”

洛瑤見到他，本就像緊繃的琴弦，現在聽他這樣一句，又聽他要走，心底頓時湧起無數的淒涼！心底的琴弦繃斷！

她這樣傷他，又何嘗不是傷了她自己。但是，她又能怎樣做呢？

告訴他，她原諒他了？她不在意？她會等他？種種，種種，她知道都是不可能的。

今生，她註定與他是走不到一起去了！既如此，她不會讓他分心，在她與公主面前為難。她是一個女人，她明白同為女人的心思，她不要讓公主失望傷心。她的切膚之痛，不想要強加於另外一個人身上。

就讓他恨她吧！就讓他安心的與他的公主好好過他們的日子吧！他們會是最讓人羨慕的那一對，男才女貌，神仙眷侶。

“怎麽會置氣呢！你瞧，我這不是好好的嘛！再說了，有段郎陪著我，我正逍遙快活呢，必不會在意不想幹的人與事的，您就不必操勞我了！好走不送！”洛瑤一口氣說完，便不再看他。

“將軍，後會有期。待三月再來時，清必設宴款待將軍！”上官清看他二人情形，不知如何插話，現聽範蕭天是來辭行的，也知不可再挽留，只得這樣說道。

“瑤瑤拜托給你了！”範蕭天定定的看了上官清一眼，而後起身往外走去。每一步，都覺得腳步有千金般沈重，邁不開來。還沒走幾步。心底的思念便已經如水藻般在他心底蔓延，多情向來傷離別！

洛瑤一直低垂著頭，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只感覺就算在大太陽下，腿腳還是冰涼。忍不住往院門看去，門邊空空如也，除了盛放的迎春花朵，哪裏還有他的影子。

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，打濕了衣襟。上官清靜靜的看著她，遞過去自己的手帕。洛瑤卸下自己的面具和盔甲，不再掩飾，任淚水肆意流淌。

她知道，這次她和範蕭天真的是要決絕了！

許久，情緒慢慢平緩，低垂著頭，“抱歉！讓你見笑了！”

“如果需要，我的肩膀隨時可以讓你靠一靠！如果，你想這樣坐著，我可以再陪你坐一會！如果，你想說什麽，那麽我在這裏聽你說！”上官清說道。

他在心裏想著，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辜負的，惟有真心真情不可負！

“顏蘇的事情……”範蕭天一來，完全打亂了她的思緒，只顧著和他置氣，大事都給弄忘了。

“不礙事！我打聽了，這次陪同他來的，都是他的親信，沒有一個女眷。就算他答應了，顏蘇一個人也總是不方便。等四月份皇帝來時，我們再做打算！”

“好！”洛瑤答應道，勉強回給他一個愧斂的笑。

Chaper25:山上情起

連綿多日都是陰雨天氣，洛瑤的咳嗽也是反反覆覆不得痊愈。自那日與範蕭天分別後，恍如大病一場，懨懨的茶飯不香，人也是越發消瘦。

這日又在廊下靜坐，輕風伴著細雨，迎春花的花瓣零落到地上，被雨水打濕在泥土裏，更添了傷春之感。

“瑤姐……”莫奇遠遠的跑過來，他個子小，邁的腳步很是急切，腳底踩到水窪處，濺得褲腿上全是泥巴。

“走慢些，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值得你這樣！”洛瑤說道。

“清隆山莊的人在外面，要見您！”莫奇跑得氣喘籲籲的說道。

“那帶進來就是！”

“好，您稍等，我這就去！”說著一轉身，又是一溜煙兒的跑了。洛瑤不禁啞然失笑，這個冒冒失失的莫奇！

不一時，第一次來送過請帖的那個小廝恭恭敬敬的來到洛瑤面前。

“洛姑娘！我家公子說，近日陰雨連綿，恐姑娘心情抑郁，特派我來此接姑娘去清隆山莊一聚！這是我家公子的書信！”說罷，遞給她一個紙糊好的信簽。

洛瑤打開一看，只見豪邁的字體寫著：近得一公一母白兔兩只，還有會學舌的鸚鵡一只，等你來取！

洛瑤笑笑，然後說：“既是送我東西哪有要我自己上門去取的道理！”

“洛姑娘，公子說春來山裏清幽，風景極好，所以邀您過去！”

洛瑤想起第一次在山頂看日出的情形，闊達開朗，沈思片刻，說道：“好！我隨你同去！”

水煙得知上官清邀請洛瑤的消息後，很是高興。這些天看到她總是悶悶不樂，她也跟著提不起勁來，真擔心她會憋出什麽毛病來。而且……在她看來，洛瑤與上官清站在一起，看著更是般配！

***

“大哥在哪裏？”上官允從山下一回來，把馬交給身後的隨從，然後步伐匆匆的到書房找上官清。

書房木門微掩，推開一看上官清正端坐在原木色書案前，面前攤開著整個姑蘇城的城中結構圖。聽他推門，擡起頭：“何事這般焦急？”

上官允放緩呼吸：“你怎麽知道我有急事？”

“推門時用了很大勁，顯然是疾步行駛所致！”

“大哥，什麽事都瞞不了你！你讓我打聽的事情有信了，只是陳老的人送去的錢財他並沒有收！”

上官清放下手中的書卷，“沒有收？”

“是的，怪就怪在這裏！”上官允依著書案坐下來。

上官清不語，從眼前案桌上一疊書卷中，找到京城名錄，這是他命人多方打探收集而來的，只要京城裏稍微有點名氣的，都在這本名錄上。

淡黃色紙張上，翻到李淵府謀士那頁，熊應賜位列第一。上官清再細細的往下看：熊應賜，科舉三甲第一，心比天高，常抱怨科舉不公，自認博學而不適應科舉考試，對名次尤為重視。熟讀《四書》、《五經》、《論語》和《春秋》，崇尚酷刑治國。

不好女色，好權貴，自恃清高！

“一貫的利誘看來是行不通了！”上官允說道。

上官清放下手中的名錄卷，“直取不行，或許可以從其他人先下手！”

“李淵府孫策！”上官允一只手拍到書案上。

“是，孫策愛財，且不甘屈於熊應賜之下，二人多有不和。說到這裏，倒是有點佩服李淵，他利用他二人的不和，互相壓制，真可謂老奸巨猾！”上官清說道。

“若非如此，也不會混到丞相的位置！”

“先請陳老去會會孫策！今年新出的綢緞，也可以往李府和皇宮中送了！”上官清幽幽的說道。

“好！”

倆人正說著話，就聽外面有人敲門，然後是袁銘的聲音，“公子，洛姑娘到了！”

“好！我知道了！”

上官清起身，對上官允說道，“你自己去忙吧！”

“大哥？”上官允有點驚訝，這樣的大哥……說不出來，有點與往常不同，哪裏不同呢？此以前輕松了!

“洛瑤！”很是熟識了，直呼其名，只見她今日穿了身素色月牙白的紗裙，外面套著青色披風，站立在深紅色雕花廊沿下，正在逗籠裏的小鳥兒玩。身姿亭亭玉立，一頭秀發並沒有梳覆雜的發髻，只松松的用白玉發簪綰在背後，看上去很隨意自在。

聽見他的聲音，轉過身來，發簪上的翠綠珠子輕輕擺動，這樣的洛瑤，似乎帶了點靈動之氣，也更為溫婉柔和。

“多謝你的惦記，你看，我也不客氣，你一請我就來了！”

“你我之間不需這般客套，我這裏你盡可以隨意！如果在這裏，還需思索如何說話，如何揣摩人心，聽言外之意，那就太辜負你我彼此信任的情意了！”

上官清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站定，此時外面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毛毛細雨來，乍暖還寒，洛瑤不禁縮了縮脖子。

“冷了？”上官清問道。

“有點。你說的小兔子呢？”洛瑤揚起頭問道。

“就知道你會問，來！”說罷帶著她往長廊西側的拱門走去，“昨日剛剛捉到的，我估摸著你會喜歡，便讓袁銘給養了起來，只是兩條腿受了點輕傷。”

洛瑤隨他過了拱門，才發現竟是到了竈房，“你將它們養在這裏？”洛瑤噗嗤一聲笑出來。

“怎麽了，有何不妥？”上官清隨手從竈臺上拿起兩根胡蘿蔔放到籠子裏。

“以後這兩只肯定是肥兔子，近水樓臺先得月，它們吃的多！”洛瑤又恢覆了往日的活潑。

“這個送你啦！燁兒已經夠讓我操心的了，還要操心兔子，我可不願意！”看到洛瑤的情緒稍稍高了，上官清也感覺輕松了很多。

“這是一對？”洛瑤蹲下來，這兔子也不怕人，洛瑤盯著它們，它們也撲爍著紅眼睛瞧她。

“是的，一同落在陷阱裏的，該是對共患難的情侶！”上官清淡淡的說道，蹲在地上的洛瑤，看上去像個好奇的孩子般，哪裏有青樓老鴇的樣子。這樣想到，便隱隱的生出點心疼之感，他明白青樓老鴇只是她戴給範蕭天看的面具而已。

洛瑤聽他如此說，直起身，上官清的個子較她高出許多，她勉勉強強達到他的肩。她只能稍稍仰頭看，“看不出來，心思極深的上官清公子還會有這樣的細的感悟！”

“籌謀多了，難免心累！”上官清說道，“我們兄弟自打到穹隆山起，便被嚴苛要求，上午讀書識字，下午習武練劍，年紀稍稍大了點，便開始接觸各方生意，到如今沒有一刻輕松過！”

洛瑤看著他，想想自己雖是被生母所棄，但養母洛長卿對她倒是極好的，從沒有讓她受過半點委屈。遇到範蕭天之後，他也是極盡寵愛，雖是曇花一現，但也是好的。這樣想來，更覺上官兄弟的不易。

“會有好起來的一天的！”洛瑤有些動容，情不自禁雙手搭上他的手臂，看著他說道！

“洛瑤，謝謝你！”上官清低下頭，對她說道。這樣近的距離，他有一絲絲心亂。

洛瑤這才發現自己的魯莽，連忙將手松開，有點慌。隨後又用手拍了下他的胳膊，“好朋友，不用謝！我一弱女子又幫不上你什麽忙！”倉忙間把尷尬搪塞過去。

她的這些小動作，當然瞞不了上官清的眼睛，他笑笑。心想，不管她人前她裝得多麽堅強，終歸是小女子一個，女兒家的害羞出賣了她的那些堅硬的偽裝。

“洛瑤，能有一個陪著我走的朋友就夠了！起碼我可以不用在你面前戴面具對不對？我不能軟弱，在二弟三弟面前我是他們的主心骨，家仇未能得報，我也不能停下來喘息片刻。洛瑤，有你陪著說點話就已經很好了！”

洛瑤從未想過，上官清竟然會這樣的看重她，真心實意把她當朋友。這些天她一直以為，她要這樣在望瑤池耗盡年華。此刻，因為上官清的信任，她又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麽不堪了，起碼她也有了一個可以完全坦誠相待的人。

“說看兔子的，竟然開始聊起人生這麽沈重的話題來！”洛瑤心裏開心，一開心便想說些輕松的話題來。

“我餓了！”洛瑤看著在啃胡蘿蔔的兔子，想起從大清早到現在，還沒吃過丁點東西，便覺得有些饑餓。

“大哥，這就是你的招待不周了！”上官燁從門外探進頭來。他剛與陸伯練完劍回來，早晨吃的那點早已經消化盡了，剛進竈房，便開始尋吃的東西來。

“洛瑤，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，就有你一口吃的！”

“三公子，你是當真餓了麽？”陸伯隨後進來。

“當然了！”上官燁說道。

“三公子的借口多了，老夫也不知道你借口是真是假了！”陸伯收了劍，滿面慈愛的說道。

“陸伯！”上官燁嗔怪道，“不興這樣揭人短的啊！”

“就許你做，不許人說，陸伯是耐性好一點的，要不今後我陪你練劍！”上官清說道。

“那還是算了吧，我喜歡陸伯！大哥，洛瑤也餓了，你就饒過我們吧，我沒得吃不要緊，不能對她招待不周！”上官燁聽到上官清要陪他練劍，嚇得趕緊轉移話題。

“我也覺得練劍比吃飯重要！”洛瑤笑嘻嘻的看著他，上官燁的活潑像是自家兄弟。

這裏的一切都是暖暖的，洛瑤感覺好極了！

Chaper26:桃之夭夭，灼灼其華

洛瑤從睡夢中醒來，只聽到外面鳥叫聲嚶嚶成韻，委婉動聽，千囀不窮。清脆的鳥叫聲，聽得人心情明朗極了，嘴角微微上揚。

披衣起身，也沒梳洗，信步走到廊沿下。哎！竟有飛燕在銜泥築巢，嘰嘰喳喳一派喜慶的樣子。

“起的這麽早？”是上官清。

洛瑤轉過身，長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，只見他一手提劍，應該是剛剛晨練回來，笑著說道：“你不是更早嗎？”

“這麽多年的老習慣了！今天天氣極好，我帶你去個地方？”上官清說道。

“哪裏？這麽神秘！”洛瑤起了好奇心。

“你快去梳洗，去了便知道！”上官清故作神秘。

***

用過早膳，上官清對上官燁和上官允說了聲，就帶著她出去了。

“就這麽去嗎？”洛瑤看他並未準備馬車。

“是，天氣晴朗，走走便到！”說著在前面引路。

出了曲曲折折的回廊，轉過山莊的後門，便是到了穹隆山的後山。眼前樹木茂盛，郁郁蔥蔥，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寒冬的影響。

蜿蜒綿亙的山道，一側的垂楊柳也長出了淺綠色的嫩芽，在微風中搖曳生姿。明媚的陽光絲兒跳躍在樹葉上，穿梭在柳條間。深吸一口氣，都是山裏的清新。

走著路，微微出了點汗，但人很是愜意。上官清是練武之人身輕體快，腳步像不著地般，洛瑤稍微歇息一下，他便走出去好遠。

上官清幾乎從沒有與女子同行過，他對洛瑤的困窘絲毫不知，待走了一會，才發覺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。回過頭才發現，洛瑤站在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正氣喘籲籲。

轉身回去，腳步踏在青青小草上，很是柔軟。“要不要我背你？”俯身彎腰。

“不要！”男女授受不親，洛瑤還沒有那麽熟絡到與他有太親近的接觸。“你……走慢些就好！”

上官清看她因為走路稍熱而泛紅的雙頰，只覺得人若桃花，很是好看，心中蕩漾起淡淡的情愫來。

“再走一百步，就快到了！”是的，他要帶她來的地方，正是他的桃花林。

三月裏，他的桃花林處在半山腰裏，半山腰氣溫暖和，那些桃樹便早早兒的開了花兒。站在桃林上方的山腰上放眼看去，遠處青山上薄薄的晨霧還未散去，如詩如畫猶如仙境，而沿著石頭臺階往下走，便是那粉粉的桃花兒林。

洛瑤看呆了，一直以來都是在北方，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片的桃花林。來姑蘇後，也幾乎日日待在望瑤池，什麽時候看到過這般的美景。

洛瑤驚喜的看著上官清，高興之情溢於言表。只見遠遠的，花枝相間，濃淡相襯，千枝萬樹，紛紛一片。她是最愛花草的，在這桃林邊，情不能自禁，欣喜若狂。

跳躍著跑到桃花林深處，清香撲鼻，枝幹扶疏，花朵兒豐腴，一支兩支千萬朵，嫵媚生姿。

“你這裏竟有這一等一的好地方？”洛瑤從樹下走過，鮮艷的桃花兒舉手可得。

“這是我的世外桃源，只要心緒煩亂了，我就會到這裏來轉轉，尋一點清凈。”上官清站在桃花下，看洛瑤身姿流轉。心裏想著：桃之夭夭，灼灼其華，之子於歸，宜室宜家！

多麽應景的詩句，人面桃花相映紅，他發現他似乎有一點點情動了。這樣想著，心裏就坦然了，喜歡就喜歡了！

只是，洛瑤的心還在範蕭天身上，假以時日，他相信他也將終歸走進她的心裏！

有一朵花瓣兒落在她的直發上，“洛瑤……”他叫她。

“嗯！”驀然回首，嫣然一笑，朱唇微啟：“怎麽了？”

不說話，走近她，伸出手將秀發上的花瓣兒取下，他寬松的袖子邊角輕觸到她的面頰，一縷淡淡的，虛無縹緲的香氣，在她面前緩緩的氤氳開來。

這般近，洛瑤莫名紅了臉。

“你看你，人比桃花紅！”上官清戲謔道。氣氛有些許暖暖的低氣壓。

洛瑤覺得自己臉紅的很不應當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你一個大男子，身上怎麽這麽香？”

“有嗎？”上官清聞聞，才想起應該是冷凝香的香氣，自己可能是日日如此習慣了，就覺察不到了。

“這是陸伯特制的冷凝香，因為我時常夜不能寐，第二天神思恍惚，所以陸伯特地調制給我安神用的藥。很多年了，用用竟有了依賴！”上官清說著縱身一躍，竟然爬上了桃樹。

“你！”洛瑤從未見過如此輕松的上官清。

“走了累，休息會！”說著靠著桃樹枝躺下來，輕紗長衫垂下來，在這桃林裏倒有了點仙風道骨的感覺。

樹枝上的人沖她眨眨眼睛，然後說：“日子太不輕松，總要找點樂子！”

這個身背家仇大恨的年輕男子，一路走來血雨腥風，他在刀尖上行走，卻在這明媚陽光下，用戲謔的口吻告訴她，日子艱難，要自己找點樂子。

心底敬佩暗起！

人生艱難，有的人在這艱難道路上自怨自艾，有的人在這道路上憤世嫉俗。而最難得的，就是這樣風雨中，滿腳泥濘，卻依舊向往陽光！

這樣的人，樹，話，景，深深的烙在了洛瑤的眼裏，印到了她的心上！

她想：何其有幸，讓她認識他。人生漫長，就算是有這樣一個知己好友也是值得的！

***

紅磚高墻的深宮裏，閬瓊苑中，虞妃正與沈貴妃嘮著家常說著話兒，她倆脾氣性格相投，秉性相仿，很是投緣。

“姐姐！”是沈妃的聲音，虞妃長她一歲，她們一直以姐妹相稱。

“妹妹，怎麽了？雖過了二月，但北方這三月的春風還似剪刀一般，是不是你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？”虞妃看她臉色不是很好，低低的問道。

“不是，只是……想到今日是我那苦命孩兒的生辰，做母親的心裏難受！”沈妃痛苦的說道。

平常，她將這心思藏的很深，除了虞妃，並無其他人知曉。不，還有一人，那是多年來深得皇寵的蕭貴妃。

“若不是那人，你又怎會受這樣的委屈和痛楚，這些年她也是太猖狂了！”虞妃恨恨的說道，雖然她從不喜歡爭風吃醋，對皇家的薄情看得透透的，她不稀罕。但是，這事情關系到她最好的姐妹，怎能不怨？怎能不恨！

“這麽多年來，也不知道我那女兒流落到何方？”沈妃淚眼迷離，“不知道她在哪裏？有著怎樣的境遇？如果可以，我多想見見她！”

“你也不要太過內疚自責，這事情本不是你的錯。要不是那賤人拿你父親性命相威脅，你又怎會答應舍棄剛出生的孩子，並喝下大量紅花讓你再也無法有孕。”虞妃輕聲細語的寬慰道。

雙手覆上她微微發抖的拳頭，觸手冰涼，“怎麽這般冷！”說著叫道：“蕓兒，把銅手捂子灌上熱水送來！”

轉身向她繼續說道：“我有芙蕖，可還是這般境地，宮中女子，若無子女依靠真真的是一世淒涼，還比不得尋常百姓家！”虞妃這話既是說與她聽的，也是說與自己聽的。

“姐姐，幸好有你，要不然，我真不知這宮墻裏的日子要怎麽才能過去！”沈妃擦幹覆蓋在眼上的淚珠子，對她說道。

“妹妹，你我二人已不需言謝，我陪你，也是你陪著我，就算我們姐妹二人同在這裏暗度了韶華，有著你我姐妹情誼，再難也能走下去！”虞妃說道。

“姐姐，你有沒有聽到消息，過兩天皇上將要南下？”沈妃哽咽著問道。

“聽到了點風生，只是並不知道這次出行，皇上要帶誰去？妹妹，莫非你想同行？”虞妃知道，她向來不在意皇帝的這些事情，她倆都無意爭寵。

“如果可以！”沈妃低低的說道。

“多年沒有走出過宮門，想出去走走，也是情有可原，不過此事難成，妹妹，你要做好心理打算！”

“不，我只想出去轉轉看看，有沒有可能找到我的女兒……”沈妃的聲音低下去。

虞妃也是個做母親的，明白她心裏此刻的感受，哪有母親不思念自己女兒的。

“你就死了這個心思吧！”門外蕭貴妃的聲音將正在低語的倆個人嚇了一跳。這裏她並不常來，今日怎會這麽巧，偏生說得話，又讓她聽了進去。

“你……你怎麽來了！”沈妃站起身。

“笑話，皇宮之大，我還沒聽說哪裏有我不可以去的地方！”蕭貴妃向來盛氣淩人，霸道囂張。

“真的嗎？”虞妃也站起來，笑著說道：“如此說來，貴妃也想到冷宮裏去咯！冷宮貴妃也是可以去的嘛！”

“你！”蕭妃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將自己套了進去，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，平時看起來唯唯諾諾的虞妃竟然也敢反駁她。

沈妃感激的看了虞妃一眼，有她在，她也覺得踏實了很多。

“嘴上逞強有什麽用，難不成你嘴上的功夫能幫你說服皇上，帶你倆一起南下？”蕭妃最懂得拿捏她們的短處。

“去不去的成也不是你說了算的！”沈妃是最不會吵架的。

“那就走著瞧！不過，話說回來，你那倒黴悲催的孩子早已經被我扔到河裏去了，你就死了這份心吧，或許你早點投胎，你們娘倆還可以早日相見！”蕭妃猖狂至極。

“你就不怕我去告訴皇上！”虞妃氣不過。

“去吧！”蕭貴妃揚起手中的帕子，“誰會信你們嗯？皇上的心裏根本沒有你們，白費了心思罷了！”

“你……你欺人太甚！”沈妃氣的臉色蒼白。

“我就欺你怎麽了？”說著想要擡手掌摑沈妃。

“你試試！”虞妃伸手抓住她想要打下來的手腕，平日裏宮中事情都是她親手做，所以胳膊上有些力氣，這是蕭貴妃所比不上的。

“你松手！”蕭貴妃吃痛的命令道。

“以後安生些！這是我對你的警告！”虞妃松了手，“出去，我們這裏不歡迎你！”

“你們等著！”蕭貴妃氣得拂袖而去。

“姐姐，謝謝你！”沈妃很是感激，這宮裏，也就只有她敢替自己出頭了！

“妹妹，不用怕她！平時咱們都讓著她，今後她若再得寸進尺，不必再饒她，大不了魚死網破！”虞妃憤憤的說道。

“如果真如她所說，從今以後，我也該振作起來，為我孩兒報仇！”想到孩子，心裏止不住的生疼。

“我陪你！”虞妃握住她的手說道。

繁華落盡，一地淒涼，相坐無言，身影成雙！

Chaper27:情花深種

未央宮裏，蕭貴妃在低低的哭泣，邊哭邊用沾了香的手帕擦眼底的淚珠子。一邊擦，一邊偷偷的用餘光看坐在她面前的皇帝。

“皇上……”見他許久不作聲，又嬌滴滴的喊道，“皇上……”並用細細的手指頭去勾他。

“好……好……好！愛妃，朕怕了你了，朕帶你同行好了吧！別哭了，哭得我心煩！”皇帝放下手中的書，揉揉跳得厲害的太陽穴說道。李淵的藥丸子好久沒有送過來了，下午批了半天的折子，這會只覺得疲憊不堪。臉上熱烘烘的，只怕是骨子裏上火了。

“臣妾就知道皇上肯定是最寵我的！”蕭貴妃旋即破涕而笑，一扭身坐到他的大腿上，雙手勾住他脖子，膩膩的就想往他身上貼。

“別胡鬧了！”皇帝伸手把繞在他脖子上的手拿開，“朕有些乏了，你也早點休息吧！”

“一起……”蕭貴妃將頭低低的靠在他肩膀上，手指撩騷著他的耳垂。這麽晚了，她可不想再放他回去，被後宮的那些虎視眈眈的妃嬪們知道，豈不笑話她無能，這後宮中，只爭朝夕。

“皇上，您是寶刀未老，正身強力壯！”在他耳邊喃喃的說道。

“妖精……這後宮裏，朕臨幸你該是最多的了，你啊，早晚要把朕掏空了！”皇帝嗔罵道。

“那我要做九尾妖狐，癡癡的纏著你……”一雙丹鳳眼狐媚至極。

“你現在已經纏著我了……”皇帝說著，將她打橫抱起，往那張蕭貴妃專屬的圓榻上走去，一手扯下紅綃帳簾，共赴春宵。

皇帝沈沈睡去，蕭貴妃心裏暗暗得意：虞妃，沈妃，哼！她才不把她們放在眼裏！就憑她們那自以為的端莊烈女樣，皇帝會喜歡她們？做夢！哪個男人心底不喜歡投懷送抱的小妖女？她早就把皇帝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，並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吃定他。

後宮之中，沒有點媚術，沒有點狠心，怎麽能一步步往上爬，就算爬上來了，誰又能保證第二天不會變樣。她很清楚這一點，所以她不給自己一點點喘息的機會，更不會給其他人有機可乘，她覺得，不心狠手辣，成全不了自己！

***

募銀的事情辦的很是順暢，範蕭天這一路深深的感覺到了駙馬身份帶給他的便利。

所到之處，一個個都唯他是從，他的一個眼神，一個微弱的表情都可能被人無限解讀。從那些下官的言語動作裏，他體會到了權利的力量，說不上來喜歡還是討厭，他所想的是讓自己如何在這官場的漩渦裏，游刃有餘，既不隨波逐流，也不迷失本心。

舒煥早拉了銀子去滄州了，無事一身輕，忙碌了這麽久，終於有機會靜坐下來好好想一想，靜一靜了。

一到將軍府，回過他父親母親後，就推了後面的隨從，獨自一人來到別院裏。坐在以前洛瑤常躺的貴妃榻上，閉目養神，腦海裏浮現起在姑蘇的情形，心裏覺得一陣陣冰涼。

“將軍……”

芙蕖得知他從江南回來的消息，在房中等了他許久不見他來，心知他必是又去別院了。她很是想他，這樣想著便往別院來看看他在不在，看到別院門透著點縫，知道他在裏面。

兩三個月沒見，他的胡渣更是明顯了，芙蕖見他似乎有些憔悴，在外面風餐露宿，風塵仆仆，人消瘦了不少。

“公主！”他起身，想要給她行禮，雖是結發夫妻，但公主身份高貴，他不敢失禮。

“你累了就好好歇著！”她依著他坐下，千言萬語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說起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倆人同時說道。

“將軍，你先講！”芙蕖看向他，柔聲說道。

“安兒最近怎樣？”範蕭天問道。

“挺好的，白白胖胖，怕吵著你，就沒抱他過來！現在乳娘正看著他睡覺呢！”

十安是他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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